厉害了永春一位老师写的一篇长篇小说春

时间:2018-4-30来源:饮食保健 作者:佚名 点击:

作者简介

陈水龙,永春人,现为某学校老师。曾为泉州作家协会会员,十多年前曾在《泉州晚报》《泉州文学》《福建文学》发表过一些散文、短篇小说。年10月开始创作农村题材长篇小说《春种秋收》,于年5月完稿。其作品《春种秋收》以文化大革命为背景,讲述了主人公光景在事业、爱情婚姻、家庭之间起伏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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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种秋收》

第五章

(一)

农历三月十五,人们盼望已久的样板戏《红灯记》决定于这天晚上在大队公演,这在闭塞的大山里,的确是一件大喜事。这时春种春收已进入尾声,闲下来的人们看戏的劲头更足了。这不,午饭过后,人们便纷纷从家里搬来长凳,到操场占位。到了傍晚,能容纳几千人的场地都排满条凳,许多小孩早早守护着,生怕一不小心被偷梁换柱。

夜幕刚刚降临,戏台上四盏大汽灯齐亮,照得戏台如同白昼,大人早早吃过晚饭,妈妈们破天荒地顾不得收拾碗筷,跟着丈夫拖家带口往戏场里赶。当一轮圆月从山边升起时,场地上已经坐满了人。许多晚到的外乡人,只好站在外围。戏场上可谓人山人海,戏台布幕紧闭,横梁上的红色横披上写着“上吴大队剧团”六个正楷金色大字,左边柱子上挂着一块写有“今晚演出样板戏《红灯记》”的小黑板。

一阵急骤的锣鼓声后,布幕徐徐拉开。李玉和身穿笔挺的铁道制服,提着红灯,大步走到台前来个亮相,台下立即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随着剧情的深入,主人公李玉和那忠于革命,忠于中国共产党,忠于人民,坚贞不屈,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光辉形象深深刻在人们的脑海里,人们为英雄喝彩,向贪生怕死的无耻叛徒吐唾液,向狡猾凶残的敌人扔石子,为英雄的牺牲痛心流泪,对叛徒的下场拍手称快,为凶残的敌人被消灭而高声欢呼。谢幕已经好久了,人们还是不愿离去。观众经过商议,派代表上台向剧团负责人请求:明晚再演一场。与几位领导商议后,又征求了演员的意见,还没卸完妆的光景当即走到台前大声宣布:“明晚继续在这里演出样板戏《红灯记》,欢迎大家莅临观看。”全场顿时欢声雷动。于是由上吴大队剧团排练的《红灯记》在本大队连演三场。

一炮打红后,消息不胫而走,许多大队纷纷发出邀请函,请求到他们那里去演出。剧团全体员工个个心花怒放,都乐意与大家分享劳动果实。于是在没影响农业生产的情况下,光景带着剧团奔赴全公社各地,为群众演出样板戏《红灯记》。所到之处,群众无不欢声载道。

在演戏的过程中,光景和陈娇媚的关系更加密切了,自从那次排练场偷吃禁果后,两人就像干柴烈火,热度直线上升,如胶似漆。他俩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尽量找机会在一起。回到家乡夜深人静时,不是他偷偷跑到娇媚家,就是娇媚悄悄溜进他的宿舍里,天快亮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出远门演出也一样,总是寻找机会偷偷幽会,以至于在演出过程中,铁梅扮演者常常把持不住,动作偏离主题,把父女关系演为夫妻关系,为此受到副导演的严厉批评。光景只得在演戏的过程中不断提醒补救。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光景和娇媚的事,王为很快就知道了,因为在剧团里有王为亲信。听到告密者的话后,他只是笑笑,并告诉亲信:“这件事只能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不到公开的时候,到时让他身败名裂懂吗?”说完他攥紧拳头重重地砸在桌上,震得笔和烟盒都掉到地上了。

(二)

正当样板戏在满县各地如火如荼上演时,在一个月朗风清的夏夜,有一个人却风尘仆仆地走在县城的街道上,她就是林蓉蓉。她向左拐穿过一条小巷,来到自家门前,看见屋里还亮着灯,轻轻敲了几下门,妈妈彩芹听到声响赶紧起身开门。这种事在这一个月里,彩芹做过多少次连自己都说不清,每次都是满心希望地开门,垂头丧气地关门。而她总是痴心不改,盼望奇迹出现。夜已经很深了,她家的窗口常常透出灯光。也许是她的行动深深感动了上苍,女儿终于回到她面前,蓉蓉刚跨进家门,她立刻上前紧紧地抱着女儿泣不成声,好像一松手女儿便会飞走似的。蓉蓉都被抱得有点喘不过气了,两只包都掉在地上,但她没有挣扎,任凭母亲这样抱着,也陪着母亲默默地流泪。外面的动静把林群惊醒了,这段时间他睡眠很浅,生怕错过给女儿开门的机会,好像一失去机会女儿就永远不回来了。

林群走出卧室见到母女俩都在流泪,也觉得鼻子酸酸的,但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更要坚强,他走过来不无爱怜地责备妻子说:“你看你,蓉蓉不在家你天天以泪洗面,她回来了你还哭?”妻子这才如梦初醒,立即松开双手,可嘴里还是说:“人家这不是高兴吗?”不一会儿她又紧紧扳着女儿的双臂看了又看,嘴里不断念叨着:“黑了,瘦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啊,跑到哪儿去了?让我们整天提心吊胆,望眼欲穿,要不是牵挂着你,我们死的心都有了,呜呜……”说完又伤心地哭了,似乎要把满心的委屈和不满都渲泄出来。她又松开手紧握拳头,在女儿后背轻轻地捶着。蓉蓉像只听话的小羊羔靠在妈妈的肩膀上任由雨点般的拳头打在身上,她满怀歉疚地说:“妈妈,都是女儿不好,不该任性,害得……对不起,妈妈……您不要哭了!我们坐下来,听女儿给您讲讲外面的见闻好吗?”

听了林蓉蓉的话,彩芹擦擦脸上的泪水,拉着女儿来到餐厅的长椅上坐下。林群关上大门,悄悄提起两个包,跟在后面,把包包放在椅子上,找个凳子坐在一边默默地抽着烟,女儿从天而降让他无比高兴,可是他不善表达,唯一的心愿就是听听她说话。母女俩面对面坐着,蓉蓉告诉妈妈:这一个月里,她先后去了北京、陕西、山东、海南,去探望大学同学。跟老同学一起爬长城,游故宫,上天安门;登泰山,饱览壮景奇观;游历了千年古都长安,感受深深的文化积淀;到海边捡贝壳,享受日光浴,下海游泳。最后她说:“外面还有好多新鲜事呢,以后有时间再慢慢跟您讲。”说完她打开旅行包,拿出一双黑色圆头牛皮鞋送给爸爸,拿出一条漂亮的丝巾送给妈妈,又拿出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贝壳摆在桌上。桌子上摆不下,就摆在地上。看着这些宝贝,蓉蓉像小姑娘似的拍着手笑了起来,受到她的感染,两位大人也跟着笑了。

笑声过后,彩芹才记起问蓉蓉:“乖女儿饿了吧?你休息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经妈妈一提,蓉蓉才觉得肚子空空的,连忙说:“我都快饿死了,家里有什么,随便吃点!”妈妈笑了,说:“傻闺女,哪有让你吃剩饭剩菜的道理,你离家出走有功,让妈妈好好犒劳犒劳你!”蓉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爸爸也跟着笑。

彩芹走进厨房,十分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炒米粉便端了出来,蓉蓉接过筷子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彩芹坐在一边专注地看女儿吃。吃着吃着,蓉蓉发现碗里还卧着两个荷包蛋呢,她感动得鼻子一酸,眼里饱含泪水,游子归来,才更感觉到家的温馨。一碗米粉很快吃完,彩芹让她稍停会儿,自己又进厨房,不一会儿一碗香气扑鼻的肉羹汤也端了上来,她也很快把它消灭了。为了让女儿消食,林群提议到外面走走,彩芹立即响应,蓉蓉也十分愿意,三人走出家门。林群走在前面,蓉蓉挽着妈妈的手并排跟在后面。林群默默地抽着烟,母女俩说着悄悄话,这时街上的人已经很少了,偶尔遇上几个赶路人,也是脚步匆匆,一闪而过。陪伴他们的只是昏黄的路灯,可两位老人顾不了这些,只要女儿高兴,叫他们上天摘星星都愿意。一家人从大街的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走累了就在骑楼下的走廊旁的条凳上坐一坐,歇会儿又接着走。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竟轻轻哼起小调来,走在后面的母女俩叽叽咕咕地说着话,有时还发出爽朗的笑声,惹得匆匆过路的行人停下脚步,瞪着好奇的眼睛看一会儿。他们也许会想:瞧,这家子,是怎么啦?深更半夜在街上又唱又笑的,疯了吧?但他们毫不在乎,依然走着唱着笑着,直到女儿呵欠连连才收兵。

(三)

第二天清晨,林群夫妻俩早早起床,彩芹直奔菜市场,林群出门去请亲朋好友。八点过后他们相继回来,彩芹到黑市上买了鸡鸭鱼肉,时鲜蔬菜。肉摊主人见她东西太多拿不动,特意叫来儿子帮忙送货上门。夫妻俩水也顾不上喝一口便走进厨房忙开了。十点刚过,儿子世钊和儿媳锦华带着孙子回来了,还带来几瓶酒和一条香烟。这时蓉蓉也起床了,刚洗漱完,见到小侄她很高兴,二话没说带着他出门玩去了。锦华进厨房帮忙,世钊也没闲着,忙着摆放桌椅。

中午下班时间一到,客人陆续来了,世钊在招待客人,蓉蓉也带着侄子回来。客人都到齐了,菜也端上来了,男主人解下围裙出了厨房,来到主位上,彩芹和儿媳仍在厨房忙活,儿女们分散到各桌负责端菜倒酒。林群拿起酒瓶,给同桌的客人斟满了酒,自己也倒上一杯。主人端起酒杯说:“感谢大家在百忙中光临寒舍,祝大家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干杯!”客人都站起来把酒干了。等大家又把自己的酒杯斟满,彩芹从厨房里走出,来到丈夫身旁,给主桌客人加点酒,自己杯里也斟满,大家举杯,彩芹说:“为我女儿旅游圆满归来,大家再干一杯!”客人又把酒干了。大家把酒满上,彩芹又举杯,她说:“借这个机会我宣布一个决定,我女儿林蓉蓉的婚事由她做主,家人永不干涉,凡有提亲者请免进我们家门,要是女儿嫁不出去,我们愿意她老死家中,请大家做个见证,大家干了第三杯。”大家听了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还是把酒干了。蓉蓉听了感动得眼泪唰唰地往下流,把头一仰也喝干了这杯酒。酒过三巡男主人说:“请大家吃好喝好,酒菜管够!”

酒足饭饱后,客人陆续散去,到了该上班的时候,世钊夫妇俩也带着儿子也走了,主人在打扫战场。蓉蓉闲着没事,决定到公社走走。当她打开光景宿舍的门一看,屋里又脏又乱:被子胡乱堆在床上;臭袜子东一只西一只乱丢在床底;脏衣服这里一件那里一件。她拿来一只木桶收拢脏衣服脏袜子装进去,叠好被子,拿起扫把认真地打扫地板,然后擦桌椅擦玻璃,经过这样一打理,宿舍面貌焕然一新。她四下里看一看,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她坐在床沿喘口气,这才端着木桶向洗衣间走去。当她拧开水龙头准备洗衣服时,才记起忘了带肥皂,回到宿舍却怎么也没找到,她只好把衣服先浸在桶里,出门买去了。

这么一折腾,洗完衣服把它们晾在走廊的晒衣绳上,太阳已经偏西,她走回房里又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儿,心里总觉得缺点什么,可到底缺什么又一下子说不出。她起身走出宿舍锁了门,看时间还早,不想马上回家,好像有人在前面引着,她竟走到大半年前和光景坐过的地方——公社后面荔枝树下的石凳上。不同的是荔枝树已穿上新衣,枝头结满绿豆大的青果,不同的是那天是晚上,有他陪着,虽很不情愿,但总比现在形单影只好。她坐在石凳上,环顾四周,感慨万千。一个月的出游让她暂时忘掉一切不愉快,回家以后忧愁烦恼随之而来。有两个人一同闯进她的脑海里,一个是光景,一个是津贴。前者是自己最心仪的人,可他总是那样无情,对自己的真情付出视而不见,跟自己保持大江一样宽的距离,但不知为什么自己对他还是一往情深,痴心不改,为了他自己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也在所不惜。后者像一贴膏药贴在身上任你怎么甩都甩不掉,令人讨厌,让人作呕。希望父母能够真正下狠心让自己做婚姻的主人,到那时,光景就是一块铁,我也要把他融化。想到这里她又信心满满的。看看天已不早,她脚步轻松地走出公社大门回家了。

(四)

正当革命样板戏在满县如火如荼开演时,应上级的要求,上吴大队党支部也在着手做发展第二批新党员的准备工作。为了让光景顺利入党,康书记颇煞费苦心,特意把陈王为叫到公社,对他好一番安抚,并答应这批党员发展以后,马上为他转正,条件是让光景顺利入党。他听了拍着胸脯说:“一定不辜负领导的期望,坚决完成党交给的任务。至于自己转不转正无所谓,毕竟已经老了应该让年轻人上。”尽管如此,康书记还是再三向他保证绝不食言。王为走后书记还是不放心,立即调集四位亲信组成工作组进驻上吴大队。然而,强龙难斗地头蛇,这个陈王为可真是胆大妄为。他对工作组阴一套阳一套,表面上对他们恭敬有加,有求必应,背地里捅刀子。工作组进驻的第二天上午,他就把全体党员聚集在一起让工作组认识,工作组要访问个别党员,他总是亲自带路,遇到一些老党员对光景有意见,他会当面做工作,直到消除成见。看到自己的工作这么有成效,工作组每个人心里都很高兴,无不感谢王为书记。可到了第二天,这些人又反悔了,主动找上门来说光景的不是,王为当即出面和工作组一起做工作,好容易做通了,大后天另一拨又来了,工作组又要一番苦口婆心,如此反复,把队员们弄得焦头烂额。好容易把大家的思想工作做通了,可是一到表决时,举手者却寥寥无几,工作组的工作终以失败而告终,光景还是入不了党。

工作组就这样无功而返。听完组长的汇报,康书记气得把水杯摔得粉碎。他抽了根香烟稳定一下情绪,仔细想想,“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黑手,那么,是谁这么大胆,敢跟我对着干呢?”他隐约也知道是谁,但没有证据不想过早下结论。叫谁去查呢?光景完全有能力完成这个任务,考虑到他是当事人应该避嫌,再者他也脱不开身,样板戏这一摊也够他忙的。书记突然有了主意:以公社革委会的名义发出通知:开个由各大队革委会成员参加的会议,到那时上吴大队三位新党员陈其乾、吴伟、许三边自然到场,他们都是革委会成员,让他们远离王为的控制,不怕他们不说实话,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光景的部下。

开完会,康书记特意把陈、吴、许三人留下,事情果然如康书记所料,三位年轻人一到书记的办公室,一提起这次发展新党员的事,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从他们的话语中书记很快了解事情真相:在这件事上,王为表面上非常配合,背地里处处使绊与工作组对着干,白天有工作组在,他表现得十分积极,对老党员又是说服又是动员,到了晚上便游说于这些人之间,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有时甚至封官许愿,其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阻止光景入党。大家迫于他的淫威,都不敢举手,光景也就被排除在党外了。明白事情原委,康书记气得脸都黑了,一拳重重捶在桌面上。考虑几位年轻人在场,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他们严肃地说:“今天的谈话只限于在场的人知道,出了这门就要把它烂在肚里,这是命令,不然将受到党纪处分。”他缓和一下情绪,又微笑地说:“好啦,没什么事,已经到饭点了,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中午在食堂吃饭,回家时要注意安全。”听了他的话,几位小年轻出门后好一阵感动。

大家都走后,办公室只剩下康书记一人,他越想越生气,这么不听话的下属留着还有什么用,必须马上换掉!那么应该让谁上呢?他首先想到光景,可他不是党员……他就是想不明白,是什么让王为这么胆大妄为,凭着自己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得到的经验,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说不定有什么背景呢?换将的事还是缓缓再说吧,光景的事只能另想办法了。

(五)

上吴大队剧团排练的样板戏《红灯记》在本公社二十多个大队巡回演出后,引起很大的轰动,兄弟公社的许多大队纷纷发出邀请。考虑到自家是业余剧团,演职员白天要参加生产劳动,面对别人的盛情,光景能推就推,实在推不过便去演一两场。人家也了解剧团的现状,从来不会让光景他们吃亏,车接车送,食宿全包,每次总是让他们吃好喝好住好,回来时还送每人一份不菲的土特产。

按照公社宣传组的日程安排,近期将要举行一次乡村样板戏比赛活动。可是,报名者廖廖无几。不是他们没有剧目,根据要求每个大队至少都排练了一个剧目,而是他们不敢上报,均认为不是上吴剧团的对手,经过再三动员也只有半数大队参赛。经过几天的汇演,评出三支优胜团队,上吴剧团名列第一,作为城关公社代表,参加县农村剧团汇演比赛又夺得冠军。

荣誉得了不少,麻烦也接踵而来,随着演出的增多,他和娇媚接触的机会也多了,两人经常找机会在一起,免不了又是一番云雨。由于不懂采取避孕措施,娇媚很快就怀孕了。娇媚发现自己厌食呕吐,悄悄跑到公社卫生院找医生,医生检查后对她说:“恭喜你,有喜啦,已经两个多月了。”医生的话犹如晴天霹雳,她的脸倏地红到耳根,站起来连声“谢”字都没说就匆匆出门。看着她的背影医生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回到家里才下午三点,可她顾不了许多,大白天的找到加工厂。这时已是农历五月底,早稻快要熟了,田野里一片金黄,由于双抢工作即将来临,剧团停止外出演戏,本打算排练新戏《沙家浜》也暂缓了。光景利用这几天时间,到公社处理一些要务后,就回到加工厂给陈星帮忙。见到娇媚急匆匆赶来,他连忙放下手中的活,把她带到自己的宿舍。她关上门把头贴在他胸前,小拳头纷纷落在他的双肩上,他被弄得晕晕的,不知发生什么事,轻轻抓住她双手,把她安顿在床沿上坐下,看她满头是汗又拧了一条湿毛巾帮她擦脸。然后把她抱在怀里微笑着说:“哈哈!大白天也想啊,别人都在看哦!”

“都火烧眉毛了,还顾得了这些吗?都怪你,都怪你!”

“怪我?我没做错什么呀?”

“我都怀孕两个多月了,还不都怪你?呜呜……”

这一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着实把他吓得不轻,他心里乱糟糟的,在宿舍走来走去。她急了,压低声音说:“到底该怎么办?你拿个主意啊!眼看天气渐渐热了,瞒是瞒不住的。”说完她忍不住流泪了。他也觉得事态非常严重,但暗暗告诫自己不能乱了方寸,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后,就坐在她身旁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你也不要太着急,事已经出了急也没用,办法总会有的。你先回吧,让我好好想想,明天答复你好吗?”经过一番安抚,她的心情平静多了,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为了不影响他工作,她悄悄地离开了。

本打算吃过晚饭到大队走走,可遇到这事他也无心去了,便打消念头。收工以后,他强迫自己吃了一碗饭,随便擦一下身,便早早关门。陈星知道他有心事,也就不去打扰。他时而在地上走来走去,时而躺在床上睁大双眼死盯着屋顶,他在绞尽脑汁想办法。首先他想带娇媚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找游方郎中用土办法打胎。一转念又觉得不行,那样会有生命危险的,万一……那后果不堪设想。他又想到去找公社卫生院妇产科医生做人流,因为他分管文教卫,这是他的职权范围,只要他一句话,他们就会把事情办得好好的。但这样一来,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家里,因为城关的范围毕竟小啊!一旦家乡人知道那就不可收拾了,不说别的,单丽华娘家人就会闹翻天。第二条道显然也走不通,那么,有没有第三条道可走呢?他想啊,想啊!突然想起林帆,这位老同学为人直爽,讲义气,甘为朋友两肋插刀,他朋友多路子宽,再加上身处县城信息灵,视野开阔,找他准行,即使办不了,也能让他出出主意,就这么决定了,明天去找他。有了主意心也安了,不知不觉光景竟睡着了,这一觉一直睡到天亮。

当他打开门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他拿着洗漱用品来到厨房时,陈星已经把饭做好正在炒菜,他洗脸刷牙后菜也熟了,这时来碾米的人挑着大担小担已进入厂区。由于陈星要工作他要出门,两人没多说话,就坐在一起吃早饭。吃饱后,陈星收拾碗筷,他背着咸草袋出门了。他前脚刚走,娇媚后脚就找来了。她径直来到宿舍推开门,里面无人,下楼时正好遇上从厨房出来的陈星,忙问:“你的师傅哪里去了?”

“他没告诉我,可能到公社去了。”陈星对她说,“你找他有事吗?”她的脸一下红了,连声说:“没……没……没什么事!”说完快步离开了,她只觉得脸发热心跳得厉害,在心里暗暗地怪起光景来:“该死的,昨天说得好好的,怎么招呼不打一声就走了呢?难道不知人家着急吗?真是的!”

(六)

光景独自走在路上,不时遇到回乡的中学生,一了解原来是暑假开始了。他来到公社,刚进门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就被康书记叫去。书记给他一杯茶,说:“叫你来是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一是上级又分配给我们公社一些招工名额,给你们大队一个,是省煤矿的,你如果想去这个名额归你,我做主。再一个就是上级要在宣传系统选拔干部,我们县有五个名额,你作为城关公社的宣传干部,完全有可能得到提拔。你年轻能力强,工作成绩斐然,这些都无人可比。作为你的直接领导,我会努力向上级反映的。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好好选择吧!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到时告诉我,无论选择哪一条我都支持,但我还是希望你留在我身边。这三天我放你假,想去哪儿都行,三天后把决定告诉我,如果没有别的事你可以走了。”

走出领导办公室,他一时也不知道去哪里,该找谁商量,走着走着竟来到自己的宿舍,打开门一看,里面的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窗明几净,地板上没有一点灰尘,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脏衣服臭袜子也洗得干干净净,折好放在床头。他知道这是谁做的,但顾不得多想。喜讯来得太突然了,弄得他脑袋晕晕糊糊的,他突然觉得很累,身子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满天星星,这时已过了饭点,食堂早就关门了,再说也不觉得饿,为了不打扰人家,他迈出大门,茫无头绪地走着。县城毕竟太小了,他来到龙云桥上凭栏站着,出神地望着向东奔流的溪水,溪风阵阵,吹起衣角吹散头发,他全然不觉。

光景前脚刚走出公社大门,蓉蓉后脚就来了。她旅行回来后,还是坚持隔几天就来看看,帮他收拾房间。也常常盼望着能遇上他,哪怕是多看他几眼,多和他说几句话。她打开房门,里面飘出一股淡淡的烟味,进去一看,屋里的东西好像动过,“是他来了!”她心里一阵狂喜,飞身出了门,遇到熟人便问:“你看到光景了吗?”有人告诉她在街上碰见他。她听了只说声:“谢谢!”便匆匆地走了。不一会儿她就在桥上找到他,她并没声张,只是悄悄来到他身边,倚着他站着,和他一起欣赏风景。也许是心事重,也许还有别的原因,任凭她靠着,他没有作何反应。突然下起小雨,雨点落在他的头上脸上和身上,他全然不觉。“快走吧,下雨啦!”她大声说。拉着他一阵小跑,来到街道旁的骑楼下躲雨,她掏出手帕帮他擦去脸上的雨水后,自己也随便擦擦。两人在条凳上默默地坐着,停了好一会儿,还是她先打破沉默,轻声问:“你吃饭了吗?”他想了想,又摸摸肚子,一下子记起自己还没吃饭,就说:“没呢,肚子还真有点饿!”她提议:“要不然,我们到饭馆吃一顿,我请客。”

他不置可否,只是默默站起,两人顺着走廊往前走,来到不远处的小饭馆,走进雅间,工作人员马上跟了进来,她要了两份炒米粉,两碗肉羹汤,光景接过筷子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她只小口小口地吃着,见他碗里的米粉已经见底了,便把自己碗里的扒一大半给他。他又叫来伙计要了四两米酒,她没阻拦,他慢慢地吃着米粉喝着小酒,配着肉羹汤,竟也怡然自得。她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欣赏起他来,觉得看他喝着小酒也特别有意思,见他的汤快喝完了,便把自己的那碗给他。他喝完四两酒,还想再喝,被她劝住了。

他起身付了钱,两人走出饭馆,这时雨停了,凉风习习,空气非常湿润,天上布满了星星,它们在快活地眨着眼睛。她的心情开朗了许多,主动挽着他的手臂向前走。他没有拒绝,可一路上还是沉默不语。处在人生十字路口,他怎能不深思呢?他打心里不愿意去煤矿,因为在那里他只是个下井掏煤的工人,危险且不说,更重要的是没有施展才能的阵地。可去了那里自己就是工人阶级的一分子,每月就可以领四十多元的工资,吃四十五斤大米,还能享受各种劳保,老了有退休金,总之一个正式工所拥有的都有了。要是留下来,康主任当然高兴,但这里边有很多变数,名额只有五个,而那些跟他一样不脱产的宣传干部,全县有二十多个吧,僧多粥少,还不争个头破血流!康主任一定会出大力去为他争取,凭他的能力和在县里的影响力,一定能争取到的,可官场上的变数谁能预料,主任也不敢打保票,只是说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纵使他说话留有余地,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也还有百分之五的变数,谁又能掌控呢?更何况还有一个陈王为呢?这是一颗埋在身旁的重磅炸弹,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一旦引爆,自己就会粉身碎骨。想到这里他便气不打一处来,扪心自问他没做对不起王为的事啊!夺权开批斗会是形势的需要,把他送到茶场也是对他的保护,在那里他不但躲过劫难,还有不菲的收入。他怎么就不明白呢?有康主任在他表面不敢怎样,却死死卡住自己喉咙,在入党的问题上不松手,和他共事要加倍小心,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他又想到自己的感情生活,那简直是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他边走边向,脑子乱成了一锅粥。

(七)

不知不觉间,他们回到他的宿舍,他坐在椅子上,她顺手关上门,又要粘上了,他用力挣开她,生气地说:“不要惹我,烦着呢!”她还是不管不顾坐在他腿上撒起娇来:“不嘛,都好久没一起呆着了,好容易才见到你,怎能……”说着又抱着他乱啃,这次他没反抗,只是表情严肃地对她说:“真的有一件很棘手的事不知怎么办,要不你帮我参谋参谋!”见他说得那么认真,她不再闹了,自动分开坐在床沿上关切地问:“什么事啊?这么重要,说来听听吧,说不定能给你指条明道呢!”光景便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她,并说出自己的看法和担忧。当然自己感情上的苦楚是不会对她说的。

“这的确是件大事,是该好好考虑!”她说。沉思良久,她双手向上一举伸了个懒腰,微笑地说:“我觉得还是听康书记的话,留下来,你一定会成为正式的宣传干部的。”听了她的话,他满脸的愁云顿时消失,代替它的是灿烂的笑容,他说:“那就赌一把吧!”

“放心,一定会如你所愿的!”停了一会,她又说:“万一你落选了,回家当农民,我也一生一世跟着你,绝不后悔,绝不!”

“谁让你跟着,我可没答应你什么,也不可能答应什么,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他态度十分坚决,但心里总是无比歉疚。

“不嘛,就不!”她又粘上。他站起来用力把她推到门外,然后关上门插上闩。任凭她把门擂得山响,他始终站在门后不为所动。心却像刀绞一般,在心里不断骂自己:残忍!不是人!猪狗不如!可他又能怎样呢?只有狠下心,好让她……她停止擂门站在外面低声哭泣。他的心在滴血呀!一扇薄薄的门把他俩生生隔开了,近在咫尺,却似远在天涯,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他暗暗骂自己:“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家伙,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你这……”他用力揪自己的头发来惩罚自己。门外突然安静下来了,停一会儿他开门一看,只见她用手抹着泪,迈着艰难的步子往外走,好一会才走出大门。他很想追过去,但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那样会功亏一篑的。看着她离去,他只能默默地流泪。

这一夜两人都是在煎熬中度过。

第二天早上八点,光景来到主任的办公室,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主任听了很高兴,说:“小伙有眼光。”并表示一定把名额搞到手。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招工表对光景说:“你回去根据细则要求好好物色人才,后天送上来,后续工作是公社的事了。没别的事你可以走了,我要去忙你的事了。”光景连声说:“好,好,我一定按时完成任务,谢谢主任的关心。”说完,退了出来。看着他的背影主任不禁发出赞叹:“儒子可教也!”说完也背着军用挎包匆匆出门了。光景因为还有事要办没马上回大队,而是照常回单位上班。快要下班时他向下属交待一下便匆匆出门了。

他来到县革委会大门口,这时离下班还有五分钟,便在榕树下的花台上坐下抽根烟。烟刚抽完,下班铃声就响了,人们纷纷涌出大门,在人流中他找到林帆,他俩走走闹闹来到小饭馆。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光景点了菜要了一瓶曲酒,两人便吃喝起来,席间他一改平时幽默直爽的常态,话很少,显得心事重重。林帆几次问他,他总是说:吃完饭再说。饭很快吃饱酒也喝光了,他付了钱,两人走出饭馆,他前头走林帆后面跟着,一路上很少说话,他们走进城关中学大门,来到玉兰树下的石凳上坐下,他从兜里掏出“劳动”牌香烟,(这种烟在当时属于特供,只有康主任这一级别的干部才能搞到,也才抽得起)撕开口子,给林帆一支,自己点着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两股白烟从鼻孔里出来。林帆把烟拿在手里,看着他的样子,着急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咳!这件事十分棘手呀!”

“快告诉我,你要把我急死啊!”

“你发誓,打死也不对别人说!”

“有这么严重吗?搞得……好好好,我发誓绝不让第三人知道。”

“我……我把人……人家的肚子弄……弄大了呀!”

“谁?蓉蓉吗?”

“不是……是我们大队那个演李铁梅的陈娇媚!”

“要当爸爸了,恭喜恭喜!”

“我快要愁死了,你还开玩笑!”

“想怎么办呢?流产吗,小事一桩,我姐便是妇产科医生,看把你愁的。”事情有了眉目,他满脸上的愁云顿消,有些担心地问:“医院,近了可不行,容易被人发现。”林帆说:“离这儿远着呢,有一百多公里,在我们县的最西部,叫项都公社卫生院,绝对人不知鬼不觉。”有了老同学打保票,他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了。林帆又告诉他:“我姐这个星期六回家,跟她约好日子,星期一等消息吧!”看看上班时间快到,两人走出校门便分手了,临别前他把一包“光荣”牌香烟塞给林帆并认真地说:“请多费心,我先谢谢你啦!”林帆笑着说:“放心吧,我一定把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两人便分开了。

光景回到大队,特地来到党支部楼上,就招工事宜跟王为商量。王为表现得异常热情,又是敬烟又是献茶,拉着他的手久久不放,并再三重申:“大队的事由你全权处理我不过问,你大胆去做吧!”离开时还亲自送到门外。有了王为的这句话,他放心了,其实心里早也有人选,这小伙子名叫陈九,二十岁,初中文化,家中兄弟五个,他居老二,父亲长年卧病,母亲操持家务,弟弟们都还小,家庭特困难,他家在加工厂附近,与光景也有好几年交情了。晚上八点,在革委会楼上召开了班子扩大会,各组组长都参加了,虽然为了培植势力,王为拼命挖墙脚,把六个组长拉过去,让他们入党,背地里还封官许愿,可他们的心大都向着光景。光景把人选提出来后,大家都没意见,举手表决一致通过。第二天他派人把陈九叫到大队,亲自教陈九填表。星期一,光景亲自把表格送到公社交给康主任。

(八)

会议开完后大家都散去了,他又和大富坐着闲聊一会儿(大富因家庭成分问题,也被排除在党的队伍之外,其实富裕中农也不是多大问题,是可入可不入的对象,王为趁机报复,因而只能这样,谁叫人家当权?)就分开了。他回到加工厂宿舍点上灯,准备过一会儿就去找娇媚,把好消息告诉她。突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她!她竟自己找来。他赶紧关门上闩,她坐在床沿喘着粗气,可能由于紧张,脸红红的,鼻尖也出汗了。他爱怜地看着她,忍不住走上前去抱她,一向热情似火的她却一反常态,挣开他坐在一边责备着说:“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干这个?”接着她又急急地问:“事办得怎样啊?你出门时信誓旦旦,可别说没把事情办好!”他嘴里说着:“放心吧,娘子!”又要伸手抱也被拒绝了。她说:“先说事!”他只好把事情经过告诉她。听完好消息,她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身子一软,快要坐不住了。他赶紧把她抱住,任她在怀里哭,听她边哭边诉说着:“你这没良心的,一走就是好几天,一点音讯都没有,把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不敢跟别人说,几次来找你都不在。我真是度日如年啊!呜呜……”他能说什么?只有深深地歉疚,任凭她泪水沾湿前襟。经过一番哭诉她心情好多了,坐直身子,他起身拧了毛巾帮她擦脸。她也对着镜子梳理一下凌乱的秀发,一个光彩照人的美女又呈现在面前。他突然来了激情,吹灭了灯,两人又是一番云雨……

星期一清晨,光景起了个大早,走了十多里山路,赶到公社才七点四十,他身上带着两个重要的使命。时间还早,他到宿舍擦一下汗,换件干净的衣服,又到厨房打瓶开水,人们才陆续走进来,各科室也有了说话声。他喝了几口开水,便来到康书记的办公室。书记不在,问通讯员,他告诉光景:“书记一早就出门了,说是到县里去,干什么我就不知道,可能很重要吧?”。光景把陈九的招工表交给他,便回到单位上班,有好多事等着他:暑假快要过去,教育这一摊的事务繁杂,诸如教室的修缮,器材的添置,教师的流动,民办教师的增补等工作都要去做。单靠两个下属是无法完成的,虽然他俩都是正规院校毕业,属国家干部序列,有较强的工作能力,但毕竟还年轻,对自己这位农民领导他们还是信服的。因而,他决定扎在单位一段时间,和他们一起解决各项问题。

他刚到单位,屁股还没坐稳,俩下属就把已经分门别类整理好的辖区内各学校上报的各种资料,送到他面前让他审阅。这不能不让他重视起来,整整一个多小时,他都把自己埋在文件堆里。他停下来,抽支烟,借机理理思路,这时,通讯员走了进来对他说:“康书记叫你去,马上!”他不敢耽搁,抬腿就走。

来到书记办公室,只见他正一边擦汗一边大口喝茶,看到光景,他只是点点头示意光景坐下。一缸茶喝完,汗也擦干了,他笑容灿烂地坐在光景身边大声说:“小伙子,恭喜啊,你的愿望实现了,从此就是正式国家干部了。”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份表格告诉光景说:“这个东西你填一下,要得到它可不那么容易,竞争太剧烈了,我上上下下跑了好几天,腿都快跑细,嗓子都快哑了,才得到这几张薄薄的纸,你可要好好珍惜,千万别让我失望噢!”听完书记的话,他感动得说不出话,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接过表格,双手直发抖。停了一会儿,他说:“感谢书记的栽培,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好好工作,以报答您的知遇之恩,以后有用得着我的说一声,我一定全力以赴。”书记满意地点点头,告诉他:“好好填,填好了拿给我,里面的单位意见栏由我来填。就不用回到大队里,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反正你在公社也工作了好几年。”书记处处为自己着想,他感动得差点流泪了。

为了不惊动大家,他把表格折成四方形压实,藏在衣兜里,继续到单位审阅材料。可他的脸上写满了喜悦,受他的感染,办公室里时常传出笑声,工作效率提高了一倍。中午下班后,他放弃午休,握着钢笔认认真真地填表,每一格都写得工工整整,填好后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上班时交给康书记。

整个下午他都沉浸在满满的幸福之中。

(九)

这天晚上,林帆找来了。原来光景只顾得高兴,把一件重要的事给忘了,他连忙敲敲自己的脑袋跟林帆说:“对不起,让你跑一趟,我差点忘了,真该死!”林帆淡淡地说:“没关系,就当锻炼身体吧!我左等右等见不着你,就找来了。”光景关上门,两人一前一后,悄悄走出公社大门。他俩沿着公路往前走,路上,林帆小声告诉他:“事已经办好,时间定在这周星期天,由我姐亲自做,还叫了一个助手,是产科护士,跟我姐犹如姐妹,特可靠。我建议你们还是星期六早上坐班车走,在我姐家里住一夜,第二天早上手术。可能赶不上班车,那就再住一夜,第三天再回来,既不会太赶,又对病人的身体有好处。”老同学处处为他着想,亲兄弟都无法做到,这令他感动不已,他想: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他没说什么,只是给林帆一个拥抱。

不一会儿他俩来到龙云桥。到这里乘凉的人很多,三五成群,占据了两边桥栏。两人在桥上走了个来回,见没合适的地方,便在边上站着,享受一下溪风。在那里兜留了一个多小时,身上的汗水没了,感觉特凉爽。两人都觉得肚子有点饿,就到小饭馆,随便找位子坐下来,由于天热,他们没喝酒,只要了两碗猪肚汤。一大碗佳肴下肚,一晚上也不会饿着了。林帆抢先付了钱,两人走出门,又在街上走走,快九点了才分开,各自回去睡觉。

光景又在公社忙几天,在单位里处理一些杂事,还到辖区各大队走走,跟大队领导一起解决学校的一些实际问题。到了上吴大队,他抽空悄悄找到娇媚,把和林帆的约定告诉她。回到公社,康书记告诉他:“下午二点,县组织部门要找你谈话。你准备一下,别紧张,这只是例行公事。”虽然只是走过场,光景还是认真对待,他特意到理发店理了头发,回到宿舍,他惊喜地发现床上放着一套八成新的军装,走过去一看,哦,折叠得有棱有角的,准是用熨斗熨过,他穿上去,对着镜子一看,军装笔挺,人更帅气了。他想:肯定是蓉蓉,在当时一套旧军装都很难搞到,何况这么新的呢!可见她下了大功夫,她一定早就知道我提干的事。在这关键时刻,她可能怕影响不好,一改过去的大大咧咧,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真难为她了。他觉得欠她的太多,他无以回报,只能下辈子。但心里感到深深地歉疚。

为了养足精神,他吃过午饭,早早躺在床上休息。一点快到他起床洗脸擦身子,然后换上军装,来到单位等领导约谈。

下午二点,上级领导一行三人来了,他们只在康书记那里喝杯茶,便来到小会议室。光景应召而来,他端端正正地坐在领导们对面,认认真真地回答领导们提出的各种问题。约谈很快结束,领导们又到康书记那里,光景就回到单位工作。

(十)

经过那次宴请亲朋好友后,到蓉蓉家提亲的人的确没有了,家里也清静了,一家人能团聚在一起,能天天看到宝贝女儿,父母暂时心满意足了,虽然有时想起她的终身大事也会……但他们不敢奢求,只盼女儿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然而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蓉蓉对光景依然痴心不改,还是一趟趟往公社跑,悄悄地为他干这干那,为了心上人她愿意付出一切。可他并不领情,常常让她吃闭门羹。她气没处撒就往家人身上发,家人常常成为她的出气筒,更有甚者,她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饭,好劝歹劝才开门出来,眼睛红红的,饭也只吃一小碗。看到她萎靡不振的样子,妈妈既心疼又着急,更添几分气恼:“这死丫头,县城里好青年这么多,偏偏看上有妇之夫!”家人也始终想不明白,但又无可奈何,因为错不在男方。

经历了那次出走风波,这位叫津贴的年轻人,也不得不反省自己,他觉得自己追得太急了,才会把心上人逼走。他决定改变策略,采取迂回战术,每次都是趁蓉蓉上班时才到她家,帮助彩芹拖地,买米买煤砖,重活累活脏活抢着干。每次来总没空着手,他爸爸梁八斤是满县革委会副主任,家里好烟好酒好东西多着呢,随便拿一样都很值钱。他也能找很多理由,让你不收都不行。当然,除了鱼肉和蔬菜水果那些容易坏的东西,其余的蓉蓉妈妈都收存起来,以备以后退给人家。在她父母面前他总是默默干活,闭口不提婚事。有时实在忍不住,就跑到县革委会门口,躲在树后,在上下班的人群中远远地看她几眼。

机会总是眷顾那些有准备的人。

有一天,早晨彩芹醒来,突然发现脚踝内侧有一肿块又红又硬,摸一下有点疼,她也不大放在心上。第二天,肿块越来越大像个小鸡蛋,也越来越疼了,走路一瘸一拐的。她以为生了脓疮,便自行采些草药敷敷,可到了第三天,她一觉醒来,觉得自己眼睛都睁不开了,只留一条缝,看看手再看看脚都肿肿的,用手一按,凹了下去,并且凹坑久久不能复平,她慌了,叫醒身边的丈夫,他一看急了,赶忙叫醒女儿,蓉蓉也慌了手脚,连忙出门找哥嫂。这时津贴也来了,看到情况紧急,他二话没说跑回单位开来救护车。蓉蓉带着哥嫂急急赶来,几个人合力把妈妈抬上救护车。津贴赶忙发动车子向前开去,穿过小巷来到大街上,他加大油门,车子鸣着警笛向前冲去。行人车辆纷纷避让,走到中路尽头又向左拐,十分钟后车子停在门诊部前面的空地上,几位护士赶出来把病人推进急诊室。急诊医生经过望闻问切,初步断定是肝和肾出问题,医生开了住院证明,津贴带着蓉蓉去办理住院手续,其他人看护病人。手续很快办好,蓉蓉的哥哥世钊背起妈妈,津贴在前面带路,一行人穿过走廊上了几级台阶,直奔二楼内科十六床。

护士铺好床后,世钊把妈妈放下让她躺着,医生进行复诊,开了药方。护士忙开了,拿药打针吊瓶输液,验血又验尿。化验结果,肝和肾都出现问题,便以急性肝炎和急性肾炎用药。可是两天过去了,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中午还出现了休克,医生护士又是输氧又是打强心剂,把一家人急得不知所措,林群愁容满面,蓉蓉都哭出声来了,世钊在走廊里走来走去,锦华流着泪趴在病人身边不断叫着:“妈,妈……”忙了好一阵才把病人救活。主治医生把林群叫到一边,悄悄告诉他:“病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可能不只是肝肾问题,县里现有的医疗条件有限,恐怕治不好她,医院。”林群也没了主意,在当时县城去地市一天只有两趟班车,这样折腾病人受得了吗?再说人生地不熟的找谁呀?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津贴走过来轻声对他说:“您别急,我来想办法,千万不能让病人知道。我去去就来。”

津贴一阵小跑,二十分钟后来到县革委会三楼,找到爸爸梁八斤时已经是气喘吁吁说不出话,八斤见他满脸通红额头渗汗,便叫勤务员拿来毛巾让他擦汗,又倒了一杯水叫他喝下。他擦了汗喝了水,就把来意对爸爸说明。八斤拿起话筒,医院院长的“内科十六床病人是我的亲属,听说病得不轻,希望你们多加关照。”院长立即答应尽快组织各科室名医会诊。有了院长这句话,津贴悬着的心放下来了,二话没说又跑出来,八斤站在窗口直喊:“慢点,慢点,别跑!”他也只“哎”的一声就跑出革委会大门。

津贴回到内科病房,汗水浸透了全身,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似的。蓉蓉见了心里十分感动,主动拿出手帕给他。他接过去并没马上擦汗,而是告诉她:“不用担心,院长答应等会儿召集各科室专家来会诊,只要找出病因就好办了。”她感动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连忙叫他:“快擦擦,看你湿的!”他冲她一个傻笑,听话地擦起汗来,他想:有了这句暖心话,自己流再多的汗也值。

(十一)

天色渐渐暗下来,病房里都亮起灯,津贴送来晚饭,可是谁能吃得下呀?经过再三劝说也只勉强吃一点,大家放下碗筷时,饭菜还剩一大半。这时在院长的带领下,来了八位医生,对病人进行一番望闻问切,又仔细询问家属一些问题。他们呆了十多分钟就离开了。大概过了半个钟头,护士把林群叫走了,津贴也跟着过去。院长在值班室等着,他们来了之后,说:“经过会诊,基本可以确定是败血症,是由脚踝的肿块引起的并发症。接下来就要改变用药方向,但医学上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你们也要有心理准备,希望病人早点好起来。”林群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还是表示一切听医生的,并且签了字。

病源找到,下药就顺手了。不几天病情便好转,水肿消了,黄疸也退了,饭量一天天增加,很快恢复正常,只是脚踝上的包越来越大,半个月后,院方又按排了小手术。这医院里,端水端汤,打饭送菜,忙得整天汗津津的,一家人十分感动,当着蓉蓉的面,彩芹好几次想提出:“你俩谈朋友吧!”可话到嘴边又打住了,她怕女儿生气。兄嫂没少在蓉蓉面前说津贴的好话。蓉蓉心里也明白,但她除了感激没有别的想法,除了光景她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可怜的傻姑娘,她怎么知道人家已经和别的姑娘如胶似漆,肚子都大起来了。

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经医生检查各项指标都正常,终于能出院了,大家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津贴早早地把车开到院门口(北京吉普是找朋友借的),世钊和爸爸一起办出院手续,蓉蓉和嫂嫂收拾东西。一切办好后,哥嫂扶着妈妈上车,蓉蓉提着行李在后面跟着,一家人坐进车里,津贴发动了机器,车子朝着她家的方向缓缓开去。半小时后到了她家,他又帮一家子安顿好后,便离开了。蓉蓉赶出门留他吃饭,他婉言谢绝说是单位还有事,开着车子走了,一会儿便消失在视野里。蓉蓉站在那里望着感激地想:这深恩只有来世再报了,假如有来世的话。

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津贴成了家里的常客,每次都带着礼品,今天是白糖,明天是水果罐头,听说牛肉有利肝炎病人的康复,他一打听到哪里有农民在宰杀退役的耕牛,就往那里赶,有时甚至不惜跑几十公里,每次都能从农民手里匀出两三斤,这是一般人很难做到的。每次来到家里他总是主动干这干那,有几次蓉蓉实在看不下去了,可又没有办法,只好走开。感情这东西往往是这样,越容易到手的越不珍惜,越得不到的越拼命追求。

(十二)

东方启明星刚刚升起,娇媚便来到加工厂,光景也早早起床,为了不惊动陈星,他只随便吃一点昨晚的剩饭,两人就上路了。娇媚走在前面,光景手握一把手电筒在后面照路,两人悄悄向城关走去。他们要赶在七点前到县车站搭乘七点的班车到项都公社,去找林帆的姐姐林倩,为了保密起见,两人没有选择在城里过夜。光景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袱,里面是墨鱼干,虾仁,海参等在当时比较贵重的海产品。这些东西都是他特地请海边的朋友买来的,他要把它们作为礼物送给林医生和护士小谢。紧赶慢赶到了车站已经六点五十,人们都开始上车了,他俩顾不得停下来喘一口气,就匆匆地排队上车。林帆也赶来送行,临走前他塞给光景一张纸条,要光景交给他姐,姐姐看到字条,一切事情都会办得好好的。

时间一到车子出站,走了十多公里的坦途后,车子艰难地在山路上爬行,越往里走路况越差,车子走得越慢。时令已是秋天,田野到处一片金黄,社员们正忙着收割晚稲,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到处都能看到丰收的笑脸。车子颠簸了几个小时,下午两点才到目的地——项都公社。两人下了车,这时已是饥肠漉漉,便来到小饭馆,要了两份炒米粉,一盘红烧兔肉,一盘清汤,一阵风卷残云,光景很快把米粉消灭了,兔肉也被他吃了一大半。而娇媚却只吃半碗米粉,清汤可喝了不少,兔肉一块也没吃,光景再三哄着,她也只勉强吃了三四块。

吃过饭,光景付了钱,两人走出饭馆,悄悄找到林倩的家,看见一位少妇正在做家务,光景连忙上前打招呼:“您好,请问这是林倩医生家吗?”少妇直起腰上下打量一下,然后说:“是的,您是哪位?”光景连忙作自我介绍,并把纸条交给她。她接过看了看,又看了娇媚几眼,然后说:“我弟已打过招呼,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们就安心在家里住吧,我那位在部队,孩子在他奶奶家,家里只有我一人,特安全。要是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是我家表妹和妹夫,来探望表姐的。明天早上做手术。”光景自是千恩万谢,娇媚有点怕生躲在后面。光景解下包袱对主人说:“这是一些海产品,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请您收下。”主人客气几句爽快地收下了。晚上女主人特地做了一桌家乡菜招待他们,他俩自是非常感动。吃过饭,主客聊一会家常,他俩被安排在客房休息,林倩也回房睡觉了,一夜无话。

手术是在第二天早上八点做的,进行得很顺利,半个小时后娇媚下了手术台,在值班室床上躺了一个小时,就可以下地走路了,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又回到林倩家休息。林医生把家里刚要生蛋的母鸡杀了,给娇媚补身子。光景再三阻止无效,感动得眼眶红红的。娇媚喝着鸡汤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喝完鸡汤,林倩搂着她的腰亲切地说:“做我的妹妹好吗?”娇媚甜甜地叫了:“姐,姐!”林倩脸上笑成一朵花,姐妹俩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考虑到病人需要休息,姐妹俩只好分开,林倩又来到厨房,盛了一碗鸡汤硬逼着妹妹喝下,才回房休息。光景俩也睡下了。

在林倩家叨扰了两天两夜,该是启程的时候了,主人早早就起床做好饭菜,桌上还有一大盆鸡汤,那是特意为娇媚准备的,让她补身子。他俩吃过饭,主人又把剩余的鸡汤倒入保温瓶,让光景带上在路上让娇媚喝。光景再三推辞,主人生气了,他只好带上,想到主人辛辛苦苦养大了鸡,一块肉没吃,一口汤没喝,全部给了娇媚,吃不完又全部带走,光景实在过意不去,主人却淡淡地说:“没什么,我本来就不爱吃鸡,留着也是浪费。再说,谁叫她是我妹子呀,我不关心谁关心哪?”他俩不再多说了,只是深深地感激。主人把他们送上车,还塞给一袋水果,目送他们离开,直到车子远去消失在弯道里,才回单位上班。车子走了很远娇媚还不时回头看,眼里盈满泪水。

回到县城,光景没带娇媚回家,而是买了一张到沿海县城的车票,把她送上车,让她到妈妈那里去调养身子,自己便回公社去了。

(十三)

光景要提干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亲朋好友自是满心欢喜,纷纷提前上门祝贺,山寨夫妇俩嘴上说:“八字还没一撇,不要瞎传。”心里却乐开花,到杂物间的次数多了,几乎每晚都去,陪关爷爷说话,经过上次精心改造,关爷爷的住处既隐秘又安全,整堵墙看不出一点痕迹,与其它地方没有两样,再也不用担心发霉虫蛀了;妈妈天天清晨登上阁楼面向东方点香膜拜,祈求天公保,弟弟妹妹比自己过生日还要高兴;丽华却高兴不起来,面对别人的祝贺,她是满脸的苦笑。她感到前途更加渺茫,莫名的的危机感阵阵袭来,这心里的苦楚姐妹们是一清二楚,但又爱莫能助。几位要好的悄悄地劝她:“你这样一年年的耗下去,只能枉费青春,这又何苦呢?何不趁年轻,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呢?”她听了,总是看着她们沉默不语。同样的话队长也私下里对她说了好多次,她听了无言以对,烦了便悄无声息地离开。

姐妹们的话她不是没想过:自己年纪一年年大了,心里也着急,但人言可畏,好女不嫁二男呀!世人会怎么看呢?离婚对自己来说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他巴不得我主动,我如果提出来,他也会满足我的要求。可离婚后怎么办呢?真的能像姐妹们说的找到更好的吗?父母早不在人世了,嫂嫂毕竟隔着一层,哥哥大事小情都听嫂嫂的,心里的苦水向谁倒呢?有谁会给我做主呢?再说自己已经出门好几年了,再回到家里,还怎么和家人相处,邻居会用什么眼光看我呢?她心里乱成一团麻,禁不住泪水涟涟。

陈王为家里却是另一番景象,许多老党员纷纷上门,来找他们的领头人。有的说:“自己为共产党扛过枪,流汗流血,到头来还不如一个毛头小孩,一下子成了吃皇粮的国家干部。”有的说:“你几次三番鼓动我们不举手,不让他入党,目的不就是不想让他进步吗?结果怎么样呢?还不是照领国家工资?”有几个亲信主张到公社去告光景,给他上眼药。对于来访者王为以礼相待,敬烟献茶,到点时请他们在家吃便饭,对于发唠骚者好言相劝,对想上访者坚决阻止。这样做可是煞费苦心哪!表面上他落了一个好名声:这领导没有忌贤妒能。也改变了康书记对他的看法:这家伙总算办了一件人事。其实,他有自己的打算,“猪肥了再杀才有意思呢!”这是他的口头禅。箭已搭在弦上,弦也绷得很紧,随时都可以发,可就是引而不发。他想一箭中的。

光景回到单位后还是整天忙忙碌碌的,他经常下校检查工作,与校领导一起解决实际问题,空闲时也回加工厂帮忙,日子过得挺充实的。一个月后调令下来了,他接过后表现得十分平静,因为他知道这里边既有能力的体现,也有对他工作的肯定,更重要的是康书记的无私关怀,极力帮助。据老同学林帆透露,在最后一关,自己因不是党员差点被刷掉(报批五人只有他是非党人士)是康书记仗义直言,不惜跟组织部门的领导拍桌子,惊动县委温书记,在温书记面前他用党性担保。最后温书记说话了:“是人才就不要埋没,不是党员可以在新单位入党。”其他人才就此作罢。康书记永远都是他的恩人,这辈子作牛作马都无法报答,只有努力工作,才对得起他的知遇之恩。接下来是迁户口办交接,(大队革委会主任由王为兼任,在王为的要求下他还挂一个副主任,加工厂也全盘交给陈星。),离开大队时,王为亲自把他送到门外,握着他的手久久不放,虚情假意地说:“真舍不得你离开啊,有空常回来看看,这里仍然是你的家呀!”可王为心里藏着一个天大的阴谋,一场厄运正慢慢地向光景逼近……

欲知后事如何,

请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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